“怯懦与自责,必死于迷途荒野中”
六点多天刚亮就坐起来看手机的天气预报,今天有雨。心里一怔,说什么我也不会在央隆呆一天等着天晴,再说祁连山的天气预报什么时候靠谱过?果断爬起来装车出发。
央隆乡清冷的街上一个人也没有,只有早起的野狗们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打发今天的日子。加油员还在酣睡,很歉疚的叫醒他给车加满油,又黑又高的西北大汉一点也不介意我打断他的美梦。他说向东再走一段柏油路就到头了,一直到嘉峪关路段全程都是碎石路,路虽然不好但摩托车问题不大。
二尕公路最后一段非常好,像美国的洲际公路平坦延伸到地平线尽头。看不见一个人一辆车,路两边草原上有大量的野兔和旱獭在活动,有的野兔还会窜上公路和摩托车赛跑。
跑了一会儿柏油路到尽头了,有个分岔口。加油员说过,一直朝前走不要转弯,爬上一个土坡就是通向二指哈拉垭口的215省道。西北偏远苦寒之地的客栈老板和加油员很熟悉附近的路况,消息也比较灵通,当地的人脉更是轻车熟路,他们的消息相对更靠谱。仔细去观察他们的眼睛,你会发现那里面有很多东西,有精明的、有热情的、有死气沉沉的和奸猾的、还有居心叵测的……人生是个大舞台,人间万象就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江湖世界,不入深潭,安知潜龙在渊?
果然是颠簸崎岖的碎石小路,眼前完全是沉寂寥廓的荒野,成群的野兔在路边嬉戏奔跑,景色非常的独特能拍出很漂亮的照片,但急着赶路不敢停留,鬼知道天黑前能不能顺利到达嘉峪关。
天阴沉沉要下雨的样子,实在不想再回旅店等候天晴,没准刚回去天又放晴了,这样虚惊一场已经很多次了。更不想返回祁连县走峨堡,接近300公里想想都觉着遥远。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托来南山,轮廓越发清晰了。车子开始在山道上轰鸣蹦跳着前进。
小道的一侧是山体另一侧是很深的峡谷,谷地有条河静静的流淌,越往山上走地形越陡峭,山道越狭窄,天色也更加的阴沉,草场的绿色逐渐退去,取代的是土石裸露的的山体,山势变得有些苍凉傲然,寂静的山谷间只有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回荡。
到了山风猎猎的二指哈拉垭口,一条陈旧的经幡在风中飘零,加油员说垭口海拔有4300米。回望来路,我是顺着羊肠小道绕着大山爬上来的,有点千辛万苦的感觉。这真不算什么,只是刚刚开始。天阴沉如锅底,大团阴云黑压压的覆盖了半个山头,这是要下雨的征兆,不敢耽搁赶紧下山。二指哈拉山的荒野在云雾缭绕中真美,伟岸中透着梦幻灵秀。只是我感到有些不妙,雨点好像越来越大了,我希冀能赶在大雨来临前到达镜铁山矿。
到了山脚下看见远处有间土屋前好像有人,一些人正在把塑料布包裹的行李往车上装。我惊喜总算遇到人了,他们惊讶在这里遇到了人。我问去镜铁山走哪条路?还有多远?有个年龄较大的用手往左侧一指说,就是这条路,还有100多公里。我接着又问,全是碎石路?他说是的,快到祁青乡才是水泥路。我说,我靠!
他们十来个人是祁连护草队的工人,这个队的经理是位斯文帅气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,谈吐气质优雅汉语说的很标准,身处在荒野施工的恶劣环境中仍保持着整洁。副经理就是那位年龄较大的,也是这个队的老大哥,话不多很踏实厚道的那种人,还兼任护草队的后勤保障工作。队里都是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,穿着打扮有些时尚前卫,像是见过大场面的。有位标准藏族打扮的阿姐应该是做饭的,几乎不怎么说话,一直在忙着烧酥油茶灌暖瓶收拾炊具。队里还有几个藏族女孩,嘻嘻哈哈的围着我问东问西让气氛格外活跃,把队友们一一向我介绍,还给我端来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御寒。
炉子里的大块干柴烧的正旺,低矮潮湿的土屋里很暖和。他们的早餐是袋装方便面,用炉子烧开的水直接灌进袋子里把面泡开吃,还是那种价格最低廉的方便面。低矮的土炕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粪,上面再盖上一层毯子就是他们的床铺。坐在炉子跟前烤着火喝了两碗酥油茶,身上暖和了许多。经理说,他们是祁连县护草队的,具体工作就是把草场用铁丝栏围起来防止牛羊进入。工作已经干完了今天准备撤离,如果我再晚来一步他们就走了,他们在这已经干了快三个月了,所有的补给都是靠副经理开着货车来回运送,烧火做饭取暖全靠从外面送来的柴禾,生活用水是在北大河里汲取,这么艰苦的生活条件我连三天都挺不住!
我问:“为什么要把草场围起来?”经理说:“这里的海拔高、草皮单薄,沙石结构的地质条件不利于草场的自然生长和恢复,所以这里已经实行禁牧,所有的牧民都迁走了。从央隆乡到这里你见到过有人吗,只有废弃的房子了吧!”我问:“迁走的牧民靠什么生活呢?”他说:“改行干别的或分到别的牧场,毁掉一个草场只需很短时间,恢复草场却需要一代人的努力,畜牧和环境保护哪个重要?”
为了保护祁连山的草皮,从央隆乡到祁青已经实行完全禁牧,这段路已经是无人区了,有熊、狼、豺狼、鹿等很多野生动物。他说:“狼不可怕,见人就躲了。豺狼相当可怕,体型虽小但成群结队敢主动攻击大型动物和人类。“他问我下山的时候看见狼了吗?我说没有啊。他说,因为你骑摩托车,你骑自行车试试,保准能看见狼或被豺狼追捕,前些日子有个骑自行车的驴友就被豺狼围攻了,幸亏遇到了我们在拉铁丝网,用汽车把它们赶走了! 他问:你到嘉峪关?我感慨的说:是啊,从央隆出发到这里真是太不容易了,全是碎石山道!他说:早着呢,从这到祁青还有70公里路况更差的碎石路,现在还下雨,更不好走!
他很不理解我的自虐之旅,我说,男人的一生需要有一段艰难困苦的旅途历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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